黄昏时分,我独自一人,正猫在家里边写东西。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屋外突然传来阵阵持久而有节奏的敲门声,是谁会在这个时辰探访我呀。诧异间,还是站起身来,缓缓地打开了屋门。
“花海潮?”
我颇有些惊讶,他现在的身份是破烂王。两年前就已经内退离开了車间。现在每个月有一千四百元的收入。他老伴没有工作,女儿大学毕业在沿海城市谋生,据说也混得不好。花海潮平日里就嗜烟酒,那烟每天一盒,而酒则顿顿必喝。他的工资卡由夫人掌管,每个月领薪的日子,老伴用一百六十块钱从批发市场给他拿回三条劣质纸烟,其余的开销,就只能由他自己想办法了。
老花没什么手艺,又不能偷抢,他只能白手起家。做什么好呢,他考虑都没考虑,就选择了拣破烂。他是从工厂出来的员工,对那里的情况就分外熟悉,搜寻的目标主要是废报纸和硬纸箱。老花为自己的事情是很能吃苦的,且具有不顾及脸面的精神,每天步行下车间围着垃圾桶翻找,用编织袋填装,只要凑够二十斤旧物,他就会坚决收手。因为多了,他也没办法运走。二十斤的破烂,需要肩扛背驮六里路,才能在最近的废品收购站出手,所得银两也就大约五块钱。有了这五块钱,就可以给他换来二两包谷酒和几块香干子,另外,他还能买上一份当天发行的《贵州都市报》,不要说,对这一切,老花已经很满足了。
看着他的疲累,我便动了恻隐之心。逢着废弃的旧物,就常常自觉不自觉地给他留着,一来二去,两人便熟稔起来,他见面会热情地喊我“老蔡大哥”,我亦总是以礼相待,这当中也并没觉着他的身份有多么低下和卑贱,——因为我自己本就是个平民百姓,或市井俗人。
“老蔡大哥,我在平坝买了本挂历。”他从肩上的破旅行包里掏出一个卷筒,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我,一面又有些愤愤不平地念叨着:“今年挂历太贵了,清一色都要十五。老蔡大哥,我这本好说歹说,老板他才十二块钱卖给了我。你收下,我是专门买来送你的……”老花没有上我家坐下歇歇,尽管平坝到我们黎阳小镇差不多有十二里远近,他是不可能乘公交车去的;老花也坚持着不喝我亲手递给他的开水。他说他还有些急事。花海潮的样子有些怪异,他是跑着跳着离我而去的,我知道他怕我嫌他埋汰。
这一刻,我的两眼漾起了一条河,没有风来,河水却悄悄溢出了我的眼窝……
老雷
老雷走了,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麻友,耳边总回响着他爽朗的笑声。“你知道民国二十四年是一九几几年吗?”我不假思索,冲口而出:“是公元一九三五年。”他有些惊讶,高高大大的汉子,却现出了讪讪的窘态,又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你小子一定看过不少书吧?!”从此,我们成了能说得上话的忘年交……
因为提到了一九三五年,我们便常常摆谈长征和遵义会议,也评论 *** 、周恩来,或张闻天。老雷是个杂家,许是喜欢看书的缘故,他懂得的东西非常多,人又外向,平易随和,所以每次见他,我都会不知不觉地凑到他跟前说会儿话,当然,我们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在一起打麻将,“炮一块”,输赢不大,争强好胜的乐趣则尽在其中。
我是在午夜回家的路上才得知他仙逝的消息的,想到自己身边从此又少了一位幽默睿智的兄长,心里就充满了深深的哀惋……
愿老雷一路走好!
挂历(外一篇)
编辑:小美
时间:2025-01-18 04:12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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